陆渊面无表情看着趴在地上的人，黑眸微闪，一句话也没说。
钟云怔怔站在他身后，一会看看陆渊，一会看看黄茂，目露忧色，替黄茂捏了一手心的热汗。
爷是什么人？
克己奉公，赏罚分明，更何况如今太子殿下就在跟前，黄茂这次也的确有过失，真要论起来，恐怕终究难逃一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
没有人敢吱声，也没有人敢求情，大家都不约而同望向坐在桌子旁一动不动的那个人，心中既焦急又担心。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趴在地上的黄茂觉得主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口让他起来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紧紧挽住了他的胳膊。
黄茂抬起头来，一脸愣怔看着眼前的人。
陆渊不知何时已从桌子旁站了起来，此时正半蹲在他面前，唇角微弯，露出一丝淡笑。
然后一个使力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黄茂，你跟了我多久？”
黄茂一愣，想也不想地直接答道：“回将军，今年正好满七年。”
“嗯，”陆渊眸中闪过一丝赞赏，而后点点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有似无般扫了眼一旁卷着帘布的窗边，一字一句道：
“你是我从五军营带出来的人，又在北地跟了我五年，有同生共死的情谊，我怎会不知你？你虽然鲁莽了些，不过一向按令行事，现在一切尚未查明，我若对你用军法，军中的将士会如何看？再说，刺客行事一向乖张，尔等军营中人却行事光明磊落，一时不察着了奸人的道也并非不可原谅。”
说完顿了顿，双手从他肩头移开，温声道：“你放心，皇上一向明辨是非，尔等随我征战北地多年，俱是有功之人，皇上岂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内庭宦侍便要了你们的命？所以这军法便先记着吧，日后你若真在战场上犯了错，到时再罚也不迟。”
钟云听完主子的话，心头暗暗松了口气，待他再朝黄茂看去时，一时竟愣住了。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声不吭站在主子身前，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钟云默默一叹，摇了摇头。
咱们上战场的人，连死都不怕，竟然要怕一个小小的内庭宦侍，说出去还真是丢人。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这个范俨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呢。
唉，说起来，黄茂这个汉子只比自己年长几岁，却已经是久经战场之人。
前年他在维润受过一次重伤，躺在床上整整半个月都没喊过一声，如今竟为了主子这一席话落泪。
唉，看来这次范俨出事对他打击不小。
这时黄茂也回了神，他胡乱抹了抹自己发红的双眼，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
可陆渊却朝他摆摆手，道：“行了，你俩先下去吧。”
黄茂这才按下心头的话，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礼，“是，多谢将军不罚之恩，茂誓死不忘。”
“嗯，去吧。”陆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过身，朝钟云勾勾手，低声嘱咐道：“你去范俨房中看下情况。”
“是。”钟云领命静静离开。
等议事堂只剩下陆渊一个人的时候，一旁的窗户边却传来一阵啪啪啪的鼓掌声。
一直背朝陆渊静静而立的太子顾戟突然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