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记得那年他打了胜仗,赢了彦昭王半座城池,军营上上下下喜气盈天,回到军中,陆渊刚想开酒坛与众将士庆贺一番,钟云便将金陵来的信呈了上来。
信上说陆铠已故,让他早日归府。
那一夜,陆渊彻底大醉了一场,醒来时枕下早已湿透,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家中兄长病逝,没过几日,皇上便下旨允他回金陵,可陆渊当时枯坐在一个小山坡上很久,最终只回了一封信给国公府。
信上只有五个字:战事紧,不归。
战事紧不紧,金陵的人并不清楚,但陆渊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那座没有陆铠的国公府再也不是原来的国公府了,回不回去也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陆铠曾在信中反复提及的那个问题,如今他总算有勇气将深埋在心的答案说出来了。
“大哥,我不怪你。”
陆渊眼底微湿,视线里的小院仿佛也蒙上一层雾气。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亲口告诉你,我不怪你。我知顾含薰嫁给你并非你所求,也知你一向疼爱我不忍我伤心,我离开金陵不是因为恨你,不回你的信也不是因为怨你,我只是胆小,我怕我自己无法面对。”
说完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眸中满是愧疚,“大哥,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不等我想明白,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可我要去哪里找你?”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的让人心碎,耳旁连阵风声都听不到。
只有天上皎洁的月光半明半暗洒在陆渊身上,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
陆铠已经死了,再也没人听你倾诉心事了。
是的,大哥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听自己讲那些无趣的故事了。
陆渊眸光一暗,再不做停留,直接朝母亲的院落走去。
*
陆渊回府之前,国公夫人已经劝说了国公爷陆君然一个下午。
说来说去无非只有一件事,早日帮陆渊定下亲事。
“这小子的婚事何时轮到我来做主?”陆君然眉毛一挑,不再年轻的脸上早早爬上了几道皱纹。“你看着办就行,金陵城中的贵女也不少,先前我还见你床头放了几幅画像,你要是实在拿不准,就去宫里找宁湘商量。”
听了这话,国公夫人讪讪一笑,没好意思提起陆渊在万崇寺里将刘家小姐气跑的事。
而那刘家小姐正是陆宁湘费尽心思千挑万选出的贵女。
为了这事,陆宁湘被陆渊气得跑回了东宫,一时半会也未必再肯帮他相看,想来想去,国公夫人只得来找陆君然。
“阿渊这孩子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小主意大,这事我一人使不上力,就算加上宁湘,也未必劝的动他。眼看春猎就要到了,过了春猎,他可就回北地了,下一次回来还不知是何时,此时不把婚事定下来我如何能安心?”
“哼,什么主意大,他就是任性妄为,冥顽不灵!”
想到陆渊离开金陵的理由,陆君然就满满一肚子气。
“当初叫他不要查赵家的事,他偏不听,还与我怄气,一走就是五年。要我说,他的事谁都别管,让他在北地自生自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