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想人
心上疼
人爱人
眼里亲
大妮背着麦捆回到了打麦场。
脸上、身上都是汗,她紧绷个脸,把麦捆往场上一放,就匆匆忙忙跑回家。
爹和娘都不在家里,只有小弟弟小勇一个人在家。
小勇看见大姐回来啦,一下子就扑的大姐身上。
大妮格外疼爱这个比自己小十四岁的小弟弟。
把小勇当个小宠物看,想着法的逗弟弟开心。
这会儿小勇扑到她的身上,她把小勇搂得紧紧的。
她回想着刚才在山上割麦子的时候,翠玉娘告诉她的活。
说他暂时不想谈对象了。
当时,她的心好像掉的冰窟窿里一样,整个人都僵得那儿不会动了。
强忍着满心的委屈,心里生出对他的埋怨。
“噷!俺都快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啦!前天下午背麦子,在相思泉俺亲了你,你也亲了俺!俺的心!俺的唇!那是头一次给了男人!
你咋能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大妮委屈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泪水从眼里流到脸上,又从脸上继续往下流。
大妮怀里抱着小勇,刚好大妮脸上的泪水有两滴滴落到小勇脸上。
小勇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大妮。
“姐姐!你脸上的泪水流得俺脸上了 !”
说着,两只大大的黑眼睛看着大妮。
大妮赶忙别转脸,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回头一笑。
“不是眼泪!是姐头上的汗!来!你先下来,姐去洗把脸。”
小勇从大妮身上下来,看着大妮走到水缸旁边往脸盆里舀上水,低头洗脸,他赶紧走过去,瞪着两只黑眼睛好奇地盯着大姐看。
小脑瓜里想。
“大姐脸上刚才分明流下的是眼泪,大姐咋说是流的汗?”
大妮把脸埋在脸盆里,一边用手往脸上撩水,眼睛里又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唉!”
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擦了擦脸,心里知道不能让家里人看出自个伤心,于是,她把衣襟抻了抻,脸上立刻又恢复了常态。
她嫣然一笑,用手摸摸小勇的脑袋,轻声说。
“小勇?娘是不是去石妹姐家了?”
小勇点点头。
“小勇?你肚子饿不饿?你要是肚子饿了姐给你熬汤喝吧?”
“饿!早就饿啦!娘说让俺告诉姐,姐回来就让姐给煮汤和烙饼。
娘说今天大姐和大哥割麦子都累了,要吃点烙饼,光喝稀的身上会发软没劲!”
大妮点点头。
“娘说得对!大姐现在和面烙饼。你给大姐烧火,大姐给烙饼!你说行不行啊?”
“行!俺给烧火!”
小勇说着跑院子里抱回一抱柴和,准备点火。大妮端上盆盛面和面。
这时候,打麦场上堆得麦捆越来越多。
男人们一个个继续解开麦捆摊开,场院上的麦杆越铺越厚,人们费力地用大三股杈戳进去,挑起来,挑起来,戳下去。没有休止地翻动麦秸秆。
陈刚爬在麦场厚厚的麦秸秆上,没有人发现他。
火红的太阳渐渐远去,随着空中云朵地漂浮,太阳在大西山上就剩下半个脸了。
这半个太阳脸已经没有刚才那滚烫的烈焰了,现在像一个温柔含羞的女人,红红的脸蛋把半边天都羞红了。
干活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脚步,奋力地扬起手中的三股大木杈,戳进去,挑起来!
随着人们手中的三股杈上下飞扬,麦秸“哗啦”“哗啦”的声响,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整个大戏台的广场上堆满了麦秸,平时可以容纳好几百人的广场,这会儿麦秸秆堆得差不多有一尺多厚。陈刚的身子就被厚厚的麦秸围裹着。
不知过了多久,陈刚感觉身子疼痛,脑袋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他长长嘘了口气,用力伸了伸胳膊,才感觉出自己是爬在麦秸秆上。
他摇晃了摇晃脑袋,强力睁开眼睛,看见了西沉的半个太阳脸。
他双手用力一撑,跪在了麦秸秆上,头朝西方,眼睛盯着红红的太阳眨也不眨,胸膛一起一伏大力喘着粗气。
一阵凉风吹来,麦秸秆发出一片“唰----唰-----”的响声。
他感觉自己的头好像没有刚才“嗡嗡”响得厉害了。
记忆也重新回到了大脑。
“呀?我这是怎么啦?大广场上怎么就剩我一个人啦?
赵二爷?二秃子?龙二?狗唤子?高力?黄小强他们都走啦?
怎么他们也不叫我一声呀?难道说我睡得昏死过去啦 ?
不会吧?”
他伸出两只手掌互相握了握,感觉手心烫手心,两个手心用力搓了搓,脑门立刻沁出了汗珠。
他把手掌捂住自己的两个耳朵上,轻轻用力往里压了几下,感觉脑子清醒了些。
他挣扎着站起来。
轻款慢步朝知青之家走去,两条腿和身子软的挺不起个。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到了知青之家门口,他看见了她。
自己心中喜欢的小寡妇--——翠玉娘!
翠玉娘也看见了他。
只见女人的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忽而,朝他跑过来。他还有点纳闷?不知道女人因何竟然是这样的表情。
他不知道,是他鼻子上,脸上,胸脯上的血迹吓坏了女人。
他想对女笑,腿一软,靠在院子的门框上。
只见急冲冲跑过来的女人,用身子用力顶住他不让他摔倒。
声嘶力竭地惊喊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
翠玉娘的叫声惊动了知青之家的人。
李秋月和谭小玉两个人急忙从屋子里跑出来。
她们一眼看见了翠玉娘和她怀里抱住的陈刚。
“啊?咋啦?”
她们看见满脸,满身血迹的陈刚,一下子吓呆了。
翠玉娘高喊:“快!把他扶进屋,让他躺炕上!”
谭小玉手忙脚乱。
“呀?扶哪屋啊?我们的床太短!”
“咦!”
翠玉娘咦了一声。
“快快!扶的俺的东屋炕上。”
三个人连架带扶把陈刚扶进翠玉娘家东厢房的土炕上。
这间房原本是放粮食的地方,新粮食还没有下来,炕上空着。
翠玉娘拉过枕头,让陈刚轻轻躺的炕上。
陈刚大脑是清醒的,只是身子发软。
他低低说。
“我能走,给我一杯水,我歇一歇,一会儿我回赵二爷院子里去。”
李秋月和谭小玉都有点发呆了,说话已经带着哭腔。
“你这是怎么啦?闹了一脸血,一身血!”
陈刚声音蔫蔫的。
“真得吗?我什么也不知道,下午那会儿在打麦场翻着麦子,头一晕就摔倒了!”
“先别说话,听话!躺安稳!咋弄成这样啦?好好躺下歇歇!俺拿毛巾给你擦擦脸!”
翠玉娘说着走出东厢房,片刻,从正房堂屋端来半脸盆温水。
手里提溜一块毛巾,她把脸盆放的小桌上,把毛巾在水里投了两把,拧成半干半湿,用毛巾给陈刚擦脸。
擦了两把,伸出小手摸摸陈刚的额头。
“呀?头咋这烫啊?”
说完看看李秋月和谭小玉。
“你们摸摸?是不是烫手?”
两个女孩子不好意思地把手轻轻在陈刚头上摸了一下。
谭小玉说:“我去拿体温计去!”
说着跑了出去。
翠玉娘端来半杯温水送到陈刚嘴边。
“先喝点水!”
陈刚侧身把半杯水一口气喝光了!嘴里说。
“兰菊姐!谢谢你!没有你看见我,我就摔倒在院子里了。
现在我感觉好多了,再给我一杯水喝!”
“哎!”翠玉娘赶忙从正房倒了一杯水回来,陈刚已经坐了起来,他接过水杯,咕嘟嘟一口气又把杯里的水喝光了。
喝完水,陈刚长长嘘了口气,用右手掌摸摸自己的额头,笑了一下。
“好了!没问题了!喝完水一下子舒服多了!”
这会儿,谭小玉手里拿着体温计跑了进来。
一看陈刚坐在了炕上,脸上立刻来了喜色。
“呀?这么快就没事啦?来量量体温,看看体温怎么样?”
“不用量了吧?我感觉没什么事了!”
“叫你量你就量!这么 大个人一点也不听话!小玉是半个大夫,她说让你量你就乖乖地量。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李秋月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好像家长训孩子一样。
这两句话,把屋子里的那三个人都镇住了。
陈刚乖乖从谭小玉手里接过体温计,回手把体温计放嘴里了。
翠玉娘眨了眨好看的丹凤眼,眼神里分明带有几分嗔矫。她从陈刚手里接过空碗,向陈刚作了个坏笑。
谭小玉则夸张的张大了嘴,不说话。
突然,院子门口有人说话。
“谭小玉!李秋月!你们在不在?”
“呀?是大妮姐!”
谭小玉赶快跑到院子里。
“大妮姐!我们都在东屋呢!”
大妮走进院子。
“你们现在搬东屋里住啦?”
“不是!是陈刚在东屋炕上躺着呐。”
“呀?他也搬得这个院子里住啦?”
大妮想起上午在麦子地里,听到翠玉娘跟她说的话,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不想走进屋看到那个心里又爱又气的人。
“哦!那俺就不进东屋了,俺是告诉你,一会儿吃过饭,想让你和俺去石良会计家去看看石妹姐!”
“行!不用等吃完饭,我现在就可以和你去。你稍等一下,我正在给陈刚量体温,他发烧了!”
“啥?他发烧啦!”
大妮的语气一下子和刚才不一样了。
生气归生气,一听说那个气人的东西发烧了,心里又开始心疼那个家伙了。
“俺能进去看看他不?”
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妮的心战战兢兢,说话的声音也颤颤抖抖。
谭小玉心里不由有点纳闷?
前几天大妮和陈刚两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
怎么?现在大妮好像胆子一下子变小了呀?
难道她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孩子的感觉是灵敏的。
特别是女孩子的第六感觉,也就是五官之外的无端猜疑。
这个猜疑往往准得很。
聪明的谭小玉,把右手往前一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嘴里同时说出一个长长的“请”字。
大妮往东厢房门口走去,快进门的时候,她的心里有点忐忑。
她停住脚步,左手伸到门把手上,右手轻轻敲了两下。
房门一下子从里边拽开了,是翠玉娘从里边探出头。
“呀?大妮!快进来!”
说着一把把大妮拽进屋里。
“哎呀!陈刚!你快看看谁来看你啦?是大妮!”
翠玉娘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嗓音挑得很高。
语调中显然带着故意渲染夸张的成分。
“大妮!你好!谢谢你来看我!”
陈刚沉稳地说。
“俺是来找谭小玉的,才知道你发烧了!咋就发烧了?”
“唉!心里窝了一口火,毒火攻心,差点出了大事。你看看!一脸盆子的血水!”
李秋月在旁边煞有介事的解释了一句。
这一句听得大妮心里一惊。
大妮赶忙朝脸盆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大妮的腿一软,好悬摔倒。
脸盆里,多半脸盆红红的血水。
翠玉娘手快,一把抱住大妮。
“大妮!你咋啦?你真是和陈刚同病相连啊?”
翠玉娘说完了这句话,才觉得自己说漏了嘴。
这句话不管让谁听,都好像是在促成大妮和陈刚的好事。
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也只好就坡下驴了。
“大妮!你也坐下,现在陈刚已经好多了!没啥大事啦!你放宽心好了!小玉正给量体温呐!
小玉!体温行了吗?”
翠玉娘朝门外喊了一 嗓子。
谭小玉从外边走了进来。“再等两分钟!”
屋里的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了两分钟。
等陈刚从嘴里取出体温计交给谭小玉,谭小玉走到屋门口借着亮光,找到水银柱,仔细看清了上面的刻度。
低低说了句。
“38.8度。还是烧,不过没有达到高烧。
刚子哥?你能说说你怎么就摔倒的嘛?”
“当时我就感觉一个字“热!”
身上脚上火辣辣的,特别是两条小腿,好像钢针扎得疼,头上,脸上,后背上好像罩了一口烧红的大铁锅,就是感觉热。
胸口憋闷得出不来气,头嗡嗡响得发胀,身子往前一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从爬得麦秸秆上,到我醒来,估计至少一个多小时。
我醒来时太阳已经快下西山了。我记得就是这么多!我的鼻子出血我都不知道。”
听完陈刚的描述,大妮第一个说了话。
“你呀?说你一句什么好呢?逞能?那天背麦子你背了快二百斤了!人家都背一百多点,你背那么多还能不累坏?
还有!人家好多男人干活都戴个草帽。
就你!连个草帽也不戴,光着个脑袋露出头发,是为了好看?
还流了鼻血?
这是中暑啦!
多喝点绿豆汤好好睡一觉就没事啦!”
大妮说完站起身对谭小玉说。
“小玉!俺先回家拿点绿豆去,你先等俺一会儿。”说完,抬腿就往外走。
只听翠玉娘”咿呀”一声。”大妮!绿豆俺家有,俺这就去熬绿豆汤。你先陪他坐坐。”
翠玉娘故意说让大妮陪陈刚坐坐,是故意说给李秋月和谭小玉听的,就是想让这两个女娃子错以为陈刚还是和大妮好。
大妮慌忙站起来。
”不!俺就不坐了。俺还得快些去石妹姐家看石妹姐呐!小玉!你和俺一块去吧!”
“行!我去拿上听诊器!”
李秋月看了看炕上的陈刚对翠玉娘说。
”兰菊姐!你给陈刚弄口吃的,我和小玉一块去看看石妹姐!”
“行!你们去吧!俺给熬一锅绿豆汤!一会儿你们回来,也都喝点!”
等那三个女人走远了。翠玉娘看着陈刚,俏脸一下就红了。
斜睨着好看的丹凤眼盯着陈刚。
语气柔柔地。
“听话!好好躺着!俺给你熬一锅绿豆汤!再给你煮一碗面条沃鸡蛋,给你补补身子。
流了那些血,不吃点好的,身子会吃亏的。这会儿你先好好躺着,一会儿好好吃一顿,夜里再好好睡一觉,就没事啦!
不让你坐着?你就不听话!来躺下!”
翠玉娘说着走过去用双手扶着陈刚的肩膀,慢慢把他推倒在炕上。
也许出于习惯,那就是每天对翠玉的习惯。
也许是出于母性对孩子的慈爱。
女人把陈刚放倒后,轻轻用温柔的嘴唇亲了一下陈刚的额头。
用柔柔的小手扶着陈刚的胳膊,好久好久才把手撒开。
陈刚微闭着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反对和迎合的动作。
静静地躺着。
忽然!翠玉娘像疯了一样,扭身爬在陈刚的身上,把一个肉肉的身子伏在他胸脯上,香喷喷的嘴唇在他的脸上,脖子上、嘴上亲了个够。
随后,好像心满意足的似的长长嘘了口气。又有些遗憾和不舍的从陈刚身上起来,扭身下了地准备走。
当翠玉娘正要迈步,冷不丁,陈刚从炕上轱辘起来,张开双臂把翠玉娘搂进怀里。
说了句:“兰菊!姐!等着我!一辈子!”
翠玉娘的身子一下子软了,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好看的丹凤眼里,两行盈盈的泪珠滚落下来。
随之一笑!回了这个男人一个香香的吻。
扭着腰肢,翘着大大的肉屁股,款款出了屋。
“等一下!”
听见男人的呼唤,女人又走回来。
流波荡漾的丹凤眼盯着这个现在属于自己的男人痴痴地笑。
“姐!我现在回知青之家!以后我们的事不让任何人知道!行吗?”
女人点点头,笑着离去。
大妮和谭小玉、李秋月三个人往石良家走去。在路上,李秋月对大妮说:“大妮姐!你不知道吧?咱们小玉会中医号脉,说得可准呢?还会什么金丝悬脉!”“”秋月姐
你咋变得会吹牛啦?”“嗨!我吹?也是为你吹啊?你没听说嘛?好马在腿上,好汉在嘴上!你不吹?别人就知道你啦?”李秋月反驳谭小玉的话是振振有词。谭小玉低声对大妮说:“姐!我可没有秋月姐说得那么神”三个人连说带笑,三拐两拐到了石良家。大妮对谭小玉说:“小玉!俺知道你行!那天给赵二爷扎针,刚才给那谁量体温,一看你就是个行家!再说!秋月说话靠谱!”大妮把陈刚说成是“那谁!”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好!大妮姐!秋月姐!我听你俩的,你们说的对!我多少也算半个学医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