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的人多数都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其实,多数人的错误,恰恰是由于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造出的。
陈刚从下水到返回来,他估计也就是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等他上了岸,他的眼睛看向他刚才放的那只鞋,他朝鞋的位置仔细看了一眼, 心里有点疑惑。“刚才放鞋的位置好像距离水面二米左右,怎么现在变成了一米五不到啦?难道说河水涨起来了吗?还是我刚才的眼睛看得不太准?如果是看得不太准,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真是水涨起来啦?那可不能耽搁,得赶快过河才好!”
想到这里,他几个箭步窜上放担架的位置,口气不容置疑地说:“石良哥!石妹姐!趁着河水比较平稳,咱们赶快过河吧!石妹姐?你快躺在担架上,咱们马上走,越快越好!晚了怕是河水会涨起来!”
听了陈刚这句话,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扶着石妹躺在担架上,几个人脱下鞋放到担架石妹脚底下,挽好裤腿看着陈刚。陈刚蹲下身子,把担架上套绳挎在脖子上,对石良点点头说:“我在前边走,你们跟着我走就行了!现在抬起担架吧?”“好!起!”担架抬起来了。陈刚在前缓缓走到河边,他从自己放鞋地方下水,看着鞋,喊了一嗓子“高力!把我的这只鞋给我拿上!”高力等担架过去了,捡起陈刚的那只鞋跟上担架。
四个人,两个抬担架的,两个护担架的,朝着对岸缓缓走去。刚开始,走得比较稳当,到了河中心,明显水流加快了,陈刚能感觉出,“现在的水温比刚才还凉了些。不好!河水涨起来了!得赶快走!”陈刚心里这样想,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起来。陈刚和石良两个人感觉水的深度都没过膝盖骨了,距离挽起的裤腿最高处还有那么几公分。高力和谭小玉就不同了,两个人的身高都在一米六左右,这会儿河水的深度已经到了大腿根。高力低声说:“呀?水够深的啊?我的裤腿都湿了,”谭小玉看了高力一眼,没理他,心里说:“就你事多?我的裤子早就湿了!”可是她没有说话,两手扶住担架的横帮,眼睛看着石妹,脚下随着担架往前走。
抬着担架走在前边的陈刚,脚下的步子快速的迈动着,眼睛盯着岸边高土坎的位置,心里念叨着:“快了!快了!还有五十米,还有四十米,还有三十米,没问题啦!水浅啦!”当水位低于膝盖的时候,陈刚的心里欢呼起来,可是他没有把话说出口,稳住劲眼睛寻找自己刚才放的那只鞋。“呀?怎么不见鞋了啊?位置走偏啦?管它的呢?先上了岸再说!”他心里这样想着,突然,脚下一闪,“咕咚”右脚杵进一个泥坑里。他立刻感觉陷进泥坑的那只腿,水一下子没到大腿。担架在他的手里歪斜了一下。“哎呀!”另外三个人都大叫了一声。高力和谭小玉两人赶忙用手端住担架横梁。
“等等!我的一只脚掉进泥窟窿里了!”陈刚说着,掉进泥窟窿的右脚使劲往外一拔。“出来啦!等等!咱们往左边跨一步!躲开这个泥窟窿”他嘴里说着,左腿往左边跨了一步。“好了!跟我走!”担架又运动起来。
这回,平平稳稳地把担架抬到岸边一个高坎上。放下担架,陈刚说了声:“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我的鞋!”
说着跑下河岸,沿着河水往前找起来,之所以,往水流的方向找,他心里琢磨:鞋要是被水冲走了,一定是顺水流往下。他都跑出去三十多米了,还是没有找到鞋。他正在纳闷,听得身后挺远的地方是高力的声音:“哈哈!找到啦!你的鞋在我手里啦!刚子哥!”
陈刚心中一喜,往回猛跑,看见高力手里举着那只鞋,咧开个大嘴笑得正得意!
陈刚从高力手里接过鞋,问高力:“你从哪儿找到我的鞋的?”“就在那儿!”
高力用一指。顺着高力手指的地方陈刚仔细看了看,又看看刚才上岸的地方,心里明白了。原来,两个地方都有一个小高坎,相距二十几米,自己刚才从对岸抬着担架下水时,眼睛是瞄着小高坎,不过瞄的不是第一次自己放鞋的那个,而是瞄向了没放鞋的。如果是在白天是不会看错的,因为是在夜里,光线太暗,鞋的目标又太小,结果偏差了二十几米。
穿好鞋,陈刚的心也踏实了。要是真把鞋丢了,一只鞋值不了几个钱,可是,脚上缺只鞋,想要继续抬着担架走完后边的路,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陈刚回到担架旁边,石良对他说:“陈刚!跑累了吧?你看咱们是歇一会呀?还是继续走?”“我没事!不累!抓紧时间赶路吧!”
“好的!你还是抬后边吧!”石良嘱咐了一句。
“行!” 陈刚答应着,就蹲在担架旁,把担架绳套挎在脖子上。
“起!走!”一声口令,两个人抬起担架继续赶路。
过了大沙河去往公社的山道变得平缓了些, 石良抬着担架心里一阵发急,他很不得能够插翅飞起来,心里发急,脚下的速度也就快起来。
高力和谭小玉明确感觉出来,想要赶上石良和陈刚抬担架的步子,他们两人几乎要小跑起来。四个人在山乡小道 蹭蹭地往前窜。
从大沙河到公社所在地落凤坡的路途,大约十四五里的样子,一路都是旱路,没有河流,不过,其中有一个地方还需要翻越一座名字叫凤凰岭的大山,山势不太陡,就是需要在大山里环绕。这个地方名字叫凤凰岭,没有人见过凤凰,倒是时常会有狼和野猪等动物出没。一般的村民去公社的时候,都是赶在白天经过这里,很少有人在这个地方走夜路。
俗话说:“不走夜路,不怕夜鬼!”
几个人心急火燎的赶路,经过凤凰岭的时候,天色好像更黑了,石良抬着担架走在前边,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公社卫生院。他对路上的环境全没有太往心里去。在他的带领下,几个人在山道崎岖的小路上,一会上高坡一会儿下大沟,累的是浑身冒汗,腰酸腿软。
走啊!走啊!登上凤凰岭,翻越一个山坳时,山道两侧,长满了荆棘灌木。远处看去,总感觉黑呼呼的一团,深怕里边藏有什么东西。
当地人,提起凤凰岭,总是会说那个地方经常闹鬼。鬼到底是啥个样子?让村民描绘起来,一个个说得是有鼻子有眼。有的说,那里经常出现一个老女鬼,老女鬼一袭白纱裙,夜半时分,从空中下来,瓢在人的头顶上,眼看不见,手抓不着,不消几分钟,就会把你的脑髓吸干;也有的说,那里出现的鬼,是一个妙龄少女,长得貌若天仙,不说话,会吹一口箫。每当有俊俏小伙独身一人穿越凤凰岭时,特别是月亮刚刚露头,形如小船的时后,女鬼的箫声就会吹响。箫声一响,男人就会听得成了呆痴。腿脚不知不觉顺着箫声走。走到哪儿不知道,只要是跟着箫声走了的,再没有了音讯。
这些鬼的传说,三个知识青年是不晓得的,他们几个人当中,只有石良和石妹听说过 。石妹这会儿躺在担架上,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路到底走到哪儿了?临产的孕妇爱睡觉,石妹是一会儿明白,一会儿迷糊,对外边的事情也顾不上往心里去。
走着走着,走到爬高坡的一个拐弯处,猛地,从半空中传来两声“嗷---嗷----”的哀嚎。石良的心里就是一惊,走路的腿不由颤抖了一下,步子也慢了下来。
这个哀嚎声陈刚、高力、谭小玉也都听到了,谭小玉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两只手紧紧抓住担架的横梁,眼睛微闭着,跟着担架走,眼睛不敢往两边看;高力听到哀嚎声的第一反应就是“呀!有鬼!”他倒是没有闭住眼,反而是瞪大眼睛往四周看,他笃信那么一句话:“神鬼怕恶人!”自己给自己壮胆,心里暗骂“他妈的?老子已经够倒霉了!从城里下乡到了吃不饱的皇粮峪,怎么?今天还有饿鬼想欺负老子?你是饿鬼?老子还是饿鬼呢?咱俩不定谁吃谁呢?”他匆忙之中,把“恶鬼”想象成了“饿鬼!”这都是让挨饿给弄得,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可怕?还是另一个饿鬼可怕了;
陈刚到底是年长高力两岁,比高力沉稳多了。听到嗷嗷的两声哀嚎,第一他想到这可能是狼;接着又想到是猫头鹰;再下一个的想法就有点离奇了。这个离奇的想法就是也许碰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是谁啊?这得从陈刚的一次奇遇说起。
陈刚插队来到皇粮峪,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可是经过凤凰岭去公社和县城办事,已经多达十几次了。凤凰岭这条路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有一次他从县城回来,孤身一人经过凤凰岭。当时,眼看着天就快黑了,为了在天黑之前走出凤凰岭,他没有去绕十八盘的山道,而是直接从山底攀援而上。想来,爬山走直道,一定会比顺着十八盘绕来绕去要快得多。 于是他就瞄准一个树木较多,山势不是很陡的地方往上爬。
人!多是这样,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只要是一心一意地爬山,手脚并用,还要时时动脑筋琢磨该抓哪棵树,该踩哪块石头的时候, 他的心思是不会有别得杂念的。一门心思就是往上爬。这样,爬山的速度肯定很快。
凤凰岭名气挺大,其实海拔并不是太高,海拔在八百多米。加之,凤凰岭山下的海拔就已经达到二百多米,这样,岭高也就剩下六百多米。这六百多米高的山,对于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说,翻越过去不会是一件太难的事。何况,陈刚找的还是一个坡度不太陡的位置。
从开始往上爬,直至爬到山顶,他感觉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爬山的时间不太长,可他在山顶却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登上了凤凰岭山顶,他发现,凤凰岭山顶原来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面积少说也有三十几亩。在开阔地座北朝南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废弃的庙宇。庙宇不太大,外表早已破败不堪,难得的是,门头上的牌匾和立柱上的大字却依稀可辨。陈刚向来好奇,尤其又喜好书法,看到喜欢的字体,往往会端详半天。这会儿,借着太阳西下的余光,他看清了牌匾上和立柱上的那些字。
那些字显然有年代了,字迹上的金漆已经完全脱落,脱落掉金漆的字露出了底,上边的字不是写的,而是雕刻而成。
即使没有了金漆,字迹也甚是明显。牌匾上颜体四个大字书的是“凤雏雅阁” ;立柱上的是两句联句。上联是:观山景月下轻风听泉鸣;下联是:望云霞朝雾雨露笑痴人。
当时,陈刚看了牌匾上的名字略微思索了一下,这个庙宇的名字挺别致,“凤雏雅阁”书卷气很浓,想必是历史上某一位大家的题名。
两句联句让他着实动了番脑筋。“观山景月下轻风听泉鸣”显然,这是“凤雏雅阁”的主人对自己生活的写照;“望云霞朝雾雨露笑痴人”,想必是,对客人而言了。从字面上看,这座像庙宇的建筑未必是庙宇,应该是居住在凤凰岭山顶上主人的居舍。陈刚对于楹联之类的东西,只要看两遍就不会忘记,那次他特别在意:“听泉鸣”三个字,因为他的心里一直惦记着皇粮峪挑水的事,就想着,如果在皇粮峪能找到泉水就好了。凤凰岭上有泉水,可惜,凤凰岭的泉水解不了皇粮峪之渴。
他小心翼翼地进到破败的庙宇,仔细辨认着里边的壁画。墙上的壁画,左侧描绘的是天上的盛景,其中一幅是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右侧却是十八层地狱的写照。
看着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让人的心情愉悦,再看十八层地狱的景象,那可真是有些怕人。
等陈刚再看正面墙上的那幅画,不由呆住了。这是一幅三人一体的画像。正面是一位妙龄女郎,眉若远山,目含春秋,樱桃小口之上,是一个若现若隐的美鼻;女郎左半脸是一个狰狞的恶鬼;女郎右半脸是一条卷曲的毒蛇。
陈刚把正面墙上的这幅画认真看过之后,感觉自己的脊背都有了阵阵凉意。
心里似乎也有了一丝恐惧。
当时,他可是不管不顾地匆匆下山,可以说是一路紧跑,等过了大沙河,他蹦蹦直跳的心才平缓了些。对那次凤凰岭山顶上看到庙宇的事情,他守口如瓶,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起过。
现在,猛然听到两句哀嚎,的确让他的心里也挺瘆得慌。他仰头往上看了看,发现断崖处,一闪一闪的冒荧光,他心里琢磨:“冒荧光就表明有尸骨,当然那是腐朽的尸骨,有尸骨就表明曾经有死人,死人会是些什么人呢?怎么那么多荧光啊?赶路要紧,不去理睬它!”为了缓解几个人的紧张心理,陈刚对高力说:“把手电打开,照照四周围。有了亮光,狼啦,野猪啦也会躲着亮光走。“
陈刚的话一落,高力就打开了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柱射向断崖处的荧光,照过去的地方寂静无声,没有动物也没有植物,光秃秃地两座坟茔。手电筒不照还可,这一照倒叫人的心颤动了一下。
“呀?死人坟堆!”高力轻声嘟囔了一句。“你快别说啦!”谭小玉的口吻都有些哀求的意思了。
“没事!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活人!”高力故意反驳了谭小玉一句。他的本意是给谭小玉壮胆。哪知道,谭小玉认了真:“你快别说啦!求你啦!真得有鬼!”
“真得有鬼!”谭小玉的话音一落,陈刚立刻反驳说:“小玉!别瞎说!”听见陈刚的话,谭小玉不再说话,抓住担架的手都紧张的出了汗。几个人就这样逗着嘴,拐过了山崖。
刚拐过山崖,一股阴风卷着枯枝败叶就扑了过来。几个人眯着眼睛往前看,照理说,大夏天的,应该是月亮高照,星光满天才对,可是这段路,怎么这么阴森森的啊?几个人,谁的心里都有疑问,可是谁也不敢说出来。
石良突然说:“高力!照照前边的路”高力的手电筒往石良的前边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