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长相之疑)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是一句老话。好像也是一句戏言,夸张的成分大了些。
其实,现实生活当中,能被钱给难倒的往往都是善良的人。而那些泼皮无懒从来不会为钱而发愁。
听小护士说要算账,陈刚的心里也是直扑腾。
他知道石良只带了五块钱,而自己的身上原本带了十块钱,已经给了石良五块钱,身上现在就剩下五块钱了,不知这点钱还够不够用?
他问小护士。
“你告诉我,还需要交多少钱?”
小护士摇了下头说:“我算不出来!您得去和我们白医生说,是白医生让我来叫你!”
“哦?好的!白医生在哪个屋?”
“白医生就在隔壁房,你跟我过来就行了!”
就在陈刚和小护士对话的时候,躺在诊断床上的谭小玉和躺在担架床上的高力也都醒来了。
小护士的话他和她都听明白了,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轻声说:“还得花钱?”
看见陈刚和小护士走了出去,高力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他咧着大嘴说。
“看病不要钱?天地下要有那好事?我四肢一块鼓掌。那可就真实现了共产主义。不知这辈子能不能赶上那好事!哎呦!刚才这一觉睡得还真香!趁这会儿,屋子里有水龙头,先洗把脸,清醒清醒!”
说着他就拧开了水龙头,两手捧着水往脸上糊撸,听不清他是洗脸呢?还是喝水呢?还是洗脸喝水一块招呼呢?反正弄出的动静挺大。
“洗完了没有?跟鸭子凫水似的,溅的满地都是水,洗完了让我洗洗!”
谭小玉显然有点着急的说。
“我跟你说呢?你快点!一会儿人家上班的医生来了,就不好意思洗了!”
“好了!好了!这就洗完了!你们女生就是事多!我不洗,你也不洗,人家想再喝两口水都不行!”
“喝什么喝?你一个大老爷们,又喝又洗的,真够磨叽的。躲开吧!”
谭小玉这会儿也顾不上斯文了,一肩膀把高力挤到一边,对着水龙头开始洗脸,一边洗,一边偷偷地笑。
跟着小护士去到隔壁房间的陈刚,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张办公桌前边的白医生。
“白医生您好!”
白医生点头笑了笑。
“昨晚睡的还好吧?身体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儿不舒服?”
“没有!没有!一切都好!”
白医生看看小护士。
“玉美!你去把昨天没有计算进去的费用再算一下,一会儿告诉我。”
“好的!”
护士玉美答应着走出房间。
白医生看见玉美出去了,低声问陈刚:“你是北京来插队的吗?”
“是的!我是去年十月份来的。听您说话好像也是北京口音?”
“你的听力还不错!没错!我也是北京的,不过不是像你们插队到这里的,我是大学毕业分配过来的。我是一九六四年北京医学院毕业的。”
“哎呀?您是大学生?多棒啊?我做梦都想上大 学,可惜没这个机会了。白医生?我想问您一下,还需要再交多少钱?我怕我们带的钱不够了!”
“哦!钱的事不着急,我是想问你?你姓什么?”
“我姓陈!我的名字叫陈刚!”
“陈刚?你和产妇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一个村里的乡亲,落凤坡乡,皇粮峪村。她是我们生产队会计石良的媳妇。”
“是吗?你和她没有点血缘关系?”
“没有!只是一个村里的。”
“你知道不知道有一件事情特别的巧?”
陈刚一下楞住了。
“吆?不大清楚!您能说说吗?”
“那我就把这个巧事和你说说。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太在意,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一个巧合。今天一大早,我把昨天产妇的血样和你的血样做凝血试验的结果看了看。
我做这个试验的本意,是担心昨天给产妇输进你的血有点多,我怕产妇因为输入的外来血多了些,会引起血管内凝血反应?
可是,今天我一看昨天夜里我做得凝血试验结果,让我不由心里一惊。
你猜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的血液完全相契合,没有出现任何的差异反应!”
陈刚低声问了一句:“白医生?不是相同血型的人都可以互相输血吗?我和石妹姐都是“o”型血不应该有问题吧? ”
白医生看着陈刚笑了笑:“那是指在相同血型少量的情况下是不会有问题的,其实,每一个个体的人,血型即使一样,也不能相互输血太多了,因为每一个人的血液里都有独特的基因,如果使用太多了,也是会出现变异反应的,也叫排异反应。
正常情况下,我们掌握的相同血型互相之间使用数量是五百毫升左右。
为什么昨天会让你抽了六百毫升呢?那是因为眼看产妇就不行了,失血太多,多给她一些血,也许能够挽救她的生命。
前提是保命要紧!真要是因为输你的血太多了,出现了凝血反应,我再对症治疗,也可以让产妇转危为安。
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们两个人的血型完全契合,这在一般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可能性!假如这是巧合?这也太巧了!除非?”
白医生的话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陈刚的脸。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嘴里念叨着:“像!太像了!”
陈刚让白医生看得都有点发毛了。
“白医生?您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有!有好多不对劲的地方!不是说你!是说你和产妇之间!”
“那怎么会啊?我和石妹姐以前根本不认识呀!”
“好啦!既然以前你们不认识就不和你说那么多了。
也许是我的试验没做准,过一会儿我再做一次。
对了!产妇需要在这里观察两天,你们没事就可以先回去了。
关于补交医疗费的事情,等产妇出院的时候再说。
这会儿你的肚子也饿了吧?叫上你的那两个小伙伴,去门口的小饭馆吃点东西,你们不用给钱,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让玉美护士领你们去就行了!我有工资,比你们宽裕点!咱们是老乡,也算是我尽地主之谊吧!”
“白医生!谢谢您了!吃饭的事您就不用管了!我们还有干粮!您刚才说的凝血试验的事情?我还没有太明白,还需要再抽我的血吗?”
白医生没有直接回答陈刚的话,继续说。
“以前你和产妇没有任何关系,仅凭是一个村子里的,你就能那么慷慨热心的献血,小伙子!你是好样的!
不过,我凭一个医生的直觉,还有我的知识,我可以断言,你和产妇一定有非常亲密的关系。你自己没有发现?你和产妇的长相有点相像的地方吗?”
听了白医生这句话,陈刚的心就是一激灵。
“哎吆?我以前没有怎么看见过石妹姐,因为她是孕妇,我不好意思看她。
昨天夜里是头一次近距离的看了一眼。不过大黑夜的只看了个轮廓,眉眉眼眼的还没看太清楚。”
“陈刚!一看你就是个实诚人,这样吧!等我今天下午再做一次血凝试验,试验结果出来了,就可以判定你和产妇是不是有亲密的关系了!”
白医生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干脆今天上午你们就在公社转转吧?我一会儿就做试验,中午就会有结果。
凭我刚才给你相面,我有百分八十的把握,会给你一个惊喜!
你们出去转转吧!中午吃饭以前我告诉你结果。”
陈刚从白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心里好像塞进了一座大山,把他憋得难受。
他翻过来调过去的想白医生的话。
“亲密关系?能有什么亲密关系呢?莫非石妹姐是我爸爸亲戚的孩子?说不定这也有可能。等到中午就见分晓了!”
陈刚回到了登记室,对高力和谭小玉说,“咱们去看看石良大哥,估计石妹姐还得在卫生院再住几天,看看石良大哥有什么安排?”
三个人找到值班护士,问清了石妹姐住的病房,就找了过去。
原来,公社卫生院是由两个院子组成的。
昨天黑夜他们来的时候,什么也看不清,这会儿,明亮的太阳光下,院子里的一切都清清楚楚。他们现在待的地方是东院。也叫东区,是门诊和分娩室的地方。病房在西区,石妹姐住的病房是在西区二排一号。
整个卫生院的围墙和房舍都是红砖的,在围墙的中间和房间朝外的墙上,都用石灰刷白了。刷白的部分写有毛主席的语录和《纪念白求恩》的文章。文章都是用毛笔蘸红颜料写上去的。字迹是中规中矩的仿宋体,写的很漂亮,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三个人快速地浏览了一下墙上的文章,快步朝西院走去。到了石妹住的病房前边,三个人停住了脚步。陈刚轻轻敲了敲房门,等了片刻,石良从里边走出来,一看是陈刚、高力、谭小玉 三个人,石良激动地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眶里噙着泪水,抓住陈刚的手摇晃着,半晌没说出话来。三个人看石良的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问问情况也不敢问?不知说哪句话合适?陈刚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在门口说话不太方便,就把石良拽到离门口稍远点的地方。
“石良哥?石妹姐和孩子都好吧?”
石良激动的说:“都好!都好!多亏了你们啊?俺都不知道说啥好了!陈刚?你可是石妹的大恩人呐!要是没有你!俺这一家人就完啦!”石良说到这时,有些感慨,眼眶里溢出了泪水。陈刚摇晃着石良的手:“石良大哥,你不要那么太往心里去?我的血,有的是,抽多少有多少,那又不是咱们花钱买的,那是咱自个身上长出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只要石妹姐和孩子都平平安安,咱们这趟就没白来!对了?我把黄小强临走的时候,特意托负我给你的这个包袱拿过来了。你看看!这个包袱里的东西都是黄婶给准备好的。别的我说不清楚都干啥用的?我只知道,里边的那个小瓷罐里装的是稀粥。小强特意转答黄婶的话,这个稀粥是皇粮老米熬出来的!给生孩子的人喝了,管饱奶水好!”陈刚说着,从自个身上解下包袱,递到石良手上。谭小玉在旁边看着说:“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稀粥早就凉了吧?最好咱们能找个地方把稀粥热好了再给石妹姐喝!去哪儿热啊?”石良赶忙说:“俺知道!后院有个小伙房,那是专门给住院的病人热饭的,你们跟俺过来!”说着,石良在前边走,几个人跟着,绕了几绕,就到了小伙房。小伙房里,有一个砖砌的烧煤炉子,炉子上坐着一个铜制的大水壶,水壶的盖子正滋滋响着,显然这壶水快开了。
看见有热水,陈刚的脑子一转悠,心里说:“正好把那几张饼也放的炉子上烤一烤,就着热水,几个人先吃点干粮。”他的眼光看向谭小玉“小玉!你在这儿给石妹姐热热这个瓷罐里的粥,我和高力把担架先抬过来,顺便把干粮拿过来。省得人家一会儿大夫们上班了,别把咱们担架弄混了!”“行行行!你们快去吧!我和石良大哥先给石妹姐热粥。对了?热粥还得找个锅吧?”石良赶忙说:不用锅,把瓷罐直接坐的火上就行。俺们这里的人们热汤都是这样热。”“真得吗?我还真不懂!得!又长知识了!”
“高力!动作快点!咱俩取东西去!” 高力嘴里唠叨着“让我看看那个粥!罐里的粥不是皇粮老米的嘛?咱们还没见过呀?先搂搂!”“快跟我走吧你!一会儿回来看不就行了吗?”
“小玉!等我们回来再把粥端给石妹姐啊!咱们也得开开眼啊?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没问题!就你啰嗦!看了也没你吃的份!你快去取烙饼吧!”
“好勒!”高力嘴里答应着一路小跑。
一转脸,陈刚和高力就抬着门板担架过来了。
“石良哥,把担架放的石妹姐的病房里吧!到时候你也可以睡!”
“陈刚!俺有话和你说!”石良拽住陈刚的胳膊。“哦?”陈刚楞了一下。“石良哥?说吧!有什么事你只管就吩咐!”“俺是说今天下午,咱们抬着石妹一块回皇粮峪!”
“呀?这么着急啊?石妹姐的身体恐怕吃不消吧?还是再住几天吧!等身体好利索再回皇粮峪!再说,皇粮峪那么远的路,一路上石妹姐行吗?”
“这?这?”石良的话好像有点吞吞吐吐。
“石良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石良看了看他们仨,长长叹了口气:“唉!能在卫生院再住几天肯定是挺好的,可就是花得钱太多了。 钱太贵,咱们住不起呀!护士刚才来了,她说估计需要二十块钱才够这次的生孩子钱。你说?这可咋好呀?俺家里的钱都拿来也不过是十一二块钱,去哪儿给弄齐这二十块钱啊?昨天夜里俺看她们娘俩都挺好的,俺这心里还挺高兴,心里想着,管他咋着呢?这回俺也当爹了,石妹也当娘啦!可是今个早上听小护士一说钱的事,俺的心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当下就凉了。生孩子的高兴劲也没了,光剩下愁了!”石良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好像摇头能缓解他心里的压力似的。
陈刚的嘴唇习惯性的抿着,脑子里在飞快地旋转:“二十块?二十块?该怎么凑啊?先回皇粮峪,回去再想办法!”他看着石良:“石良哥?半天你也没告诉我们,石妹姐给你生了个什么?是闺女还是儿子?”“是闺女!”说到闺女石良笑了,他看了一眼高力:“高力?还真让你猜对了,真的是闺女!”
高力大嘴一咧:“我咋说唻?是闺女吧?多棒啊?石良大哥!你知道有那么一句话吧?一个闺女可就是一千金呐!这回你家里多了一个千金闺女!还愁没钱花?有这个闺女你就听好吧!二十块钱根本不用愁,小意思!”
听高力这么一白话,石良也笑了:“呵呵!真要是那样敢情好!”
这一笑,石良的脸上也见了晴天。好像那二十块钱也真得好像不叫事了。
他思索了片刻,好像下定了决心。“那就听你们的,不行就再住两天,她们娘俩都好利索了再回去!”
“炉子上的水开啦?快给石妹姐把粥先热上!”
高力眼睛瞄着炉台大声说。
石良把铜壶挪开火眼,从谭小玉手上接过小瓷罐,把小瓷罐坐在火眼上。
“石良哥?把瓷罐直接坐的炉眼上不怕把罐子烤炸了?要是炸了!这罐粥可就没啦!”
“哎呀!你说的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就往旁边靠靠,让炉火慢慢烤一会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