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白医生)
“美满姻缘天作定,不是冤家不聚头 ”
“你是叫石良?对吧!你媳妇叫石妹,乍听起来还以为你们俩个是兄妹呢?”
听了白医生这句话,石良脸红了。
“俺俩是打小一块长大的,石妹是个孤儿,她随了俺爹的姓,她也不知道她爹姓什么!”
听了石良的解释,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伤感。
特别是白医生,轻轻叹了口。
“唉!石妹好可怜啊!你们先聊,我进去看看她。”
石妹住的病房,屋子挺大。房间里有五张病床,现在只住了三个病人,都是产妇。那两个都是顺产,只有石妹是难产。
白医生和那两个产妇打过招呼,直接走到石妹旁边,石妹刚才半躺着,看见白医生走过来,赶忙又往起坐了坐。
她的额头上扎了一条红丝巾,脸色在红丝巾的映衬下稍显红润,鼻子尖和鼻翼旁可以看见细微的小汗珠。
她冲白医生笑了笑,眸子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白医生笑嘻嘻地看着她。“气色好多啦!刚刚把粥喝过啦?你闻,你们屋里这股子粥香味?多好闻啊!
你呀?身体底子也好!一个晚上就恢复的不错了。这会儿有什么不舒服没有?”
石妹摇摇头。
“没有啥不舒服的,就是口渴!”
白医生和蔼地说:“渴了就喝水,女人生完孩子,想喝水那是正常现象。水喝得越多,奶来得越痛快。奶来的痛快,孩子就饿不着!”
听了白医生这句话,不仅石妹脸上带笑,那两个产妇也一个劲的点头。
白医生撩开石妹身旁孩子盖的小被子, 眼睛打量着熟睡的孩子。
然后抬眼看着石妹,脸上含笑低语说:“孩子长得像你!你看细细的眉毛多秀气啊!眼睛也像!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闺女!”
说着,掏出听诊器先给石妹听了听胸部,特别用手摸摸了石妹两个鼓胀胀的乳房。
对石妹说:“记住用热毛巾多沓沓乳房,那样,奶水来得冲”。
然后又给小孩也听了听。
“孩子的身体也很好!”
说完,笑眯眯的眼睛打量着石妹。
白医生特别留心看石妹的眉毛和眼睛。
她眼睛看着石妹,脑子里可是想象着陈刚的眉毛和眼睛的样子。
心里暗暗说:“石妹的眼睛和眉毛,跟陈刚的眼睛和眉毛,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她姓石?是个孤儿?这里边一定有故事?”
看过石妹,白医生又走到那两个病人跟前,简单询问了几句,对她们说,你们都挺好的,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石妹看见白医生要走的样子,赶忙喊了一声。
“白医生?俺也想下午出院!”
“你也想着急走?你底下不疼啦?”
石妹小声说:“不疼了!”
白医生语气关切地说。
“不会吧?伤口少说也得过两三天才行!你怎么?着急想回家啦?别着急!再住两天,彻底好了再走。
今天让你出院,我会不放心的!这两天,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等你的身体都恢复好了,健健康康了!就是你想住?我也不留你了!
安心养好身体,不要着急,小心一着急把奶憋回去。孩子要是没有了奶,有你着急的!”
白医生为什么对石妹会格外的关心呢?
这和石妹的身体状况有直接关系。
石妹是由于胎儿胎位不正造成的难产。
而且石妹送到公社卫生院的时候,胎儿的羊水已破,羊水不多了,胎儿出生时缺少了润滑液体,靠石妹自己的力量想把孩子生出来完全没有可能。
情急之下,只能采取侧切和人工牵引。
这样操作对胎儿和产妇的损伤很大,尽管如此,如果不采用这种方式,极有可能出现胎死腹中的恶果。
加之,石妹送到卫生院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妊娠中毒浅昏迷,所以白医生她们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进行抢救,石妹才险中得活。
医生通过手法正位,器械强吸,把胎儿从子宫里取出时,造成了子宫大出血。
子宫大出血是临床产妇死亡的高发合并症。
妇产科的医生都知道。
产妇生孩子,那是一只脚踏在阳间,另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此时,产妇的生死就全看她的造化了。
所谓的造化,可不是迷信,而是所有客观、主观因素相互转换的结果。
这个结果看似简单,其实过程一定很是复杂。
婴儿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或她在人世的停留时间。
古人说,人到阳世,是先定死,后定生。
这些似乎听起来很玄,的的确确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力图用人力能够挽救自己死亡的。
普通百姓不能,帝王将相家也不能。
所以说,人的世界不公平,鬼的世界是六亲不认的,让你三更死,拖不到五更天。
医生对病人的死亡司空见惯了,可是医生 对于经过她们的手活下来的生命是格外珍惜和关怀的。
因为这个活下来的生命当中倾注了她们的心血和情感。
白医生对石妹格外的关心正是出于这样的情感。
看着白医生和蔼的样子,石妹感觉好像看见了亲人似的。
她知道是白医生救了她们娘俩的命,恨不得从床上蹦得地上给白医生磕几个响头。
她想挺直身子送送白医生,可是身子刚想往起欠一欠,小肚子就一抽一抽的疼。
她两手撑住床板,还是把身子往起坐了坐,眼睛看着白医生。
白医生对她笑了笑。
“肚子疼了吧?肚子要是疼得不厉害?就下地走一走,那样对伤口恢复有好处!好吧!你安心养着,我先走了!”
说完,白医生走出了病房。
此时,白医生心里在琢磨,要不要把石妹和陈刚两个人的事情好好地安排一番。
因为她看出来,石妹和陈刚之间一定有让人吃惊的关系。
这个关系是把它弄清楚好呢?还是就这样暂时掩盖起来好?
她的心里有点拿不准。
随后,她想了想,还是再做一次血型凝血试验。
如果真要是两个人的血型还是完全契合,她把结果先留着,看看陈刚的态度。
如果陈刚对这件事情很上心,就把结果告诉他。
当然,这样做是在做好事,即便是好事 也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如果陈刚态度不主动,她就把这个结果当做学术成果保存下来。
转而她又想,她们这个地区是革命老区,战争年代,有好多革命前辈都和家人失散了。
现在也有好多老革命在找自己的家人和子女,也有好多子女在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对!先把试验做完,结果出来第一时间先告诉陈刚,后续的事情就由陈刚来做决定!”
白医生从病房里出来。看着围在门口的几个人,她对陈刚说。
“你们跟我来一下,把酒精拿上!”
“需要我们都去吗?”陈刚问了一句。
“不用!来一个人就行了!”
白医生说完,掉头就往前走。
“那还是我去吧!”
陈刚想着买酒精就得说钱的事,想着还得要点皇粮老米粥的米粒。看来还是自己去的比较好!于是他说了一声。
“你们先等我一会儿!”
说着,快步向前走,去追白医生。
到了白医生的医办室,陈刚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白医生在忙活手上的活。
白医生的医办室,是一个综合性的办公室。一眼就能看出来,一般的检验,常规的配药都是在这个屋子。因为靠墙两侧桌子上摆放着显微镜、小电炉、还有好多陈刚叫不上名的瓶瓶罐罐。
只见白医生,先是把暖壶铝盖里的皇粮米粥倒的一个圆形的玻璃小管里,然后把玻璃小管插进一个圆盘状上的凹槽里。
等了片刻,摁了一个电源开关,圆盘就开始旋转起来,刚开始旋转的速度不太快,不一会儿就转的飞快。
陈刚知道这叫离心机,是通过快速旋转,让不同比重的液态和固态的东西相分离的。这样的离心机陈刚在学校的物理课上见老师操作过。
离心机转了五分钟的样子,停住了。
白医生把玻璃小管取下来,对着光线看了看,陈刚也看向这个玻璃小管。很显然,刚才混沌的米粥,现在上下分成了两层。上层是几乎透明的乳黄色液体,下半部就都是米粒了。
白医生又拿过两个圆盘状的玻璃小盒,把上边的液体倒进一个小玻璃盒子里,把米粒倒进另一个小玻璃盒子里。陈刚知道这些玻璃盒子的名称应该叫培养皿,是做试验用的。
这时候,白医生看了陈刚一眼:“你要的这个米粒?需要我给你烘干一下吗?湿得不好保存!”
“行行行!那样太好了!”
突然白医生问到。
“陈刚?你对这个米粒这么感兴趣?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呀?”
陈刚看着白医生。
“白医生!我跟您说一件事!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对这个皇粮老米来了兴趣。
事情是这样的-----”
陈刚就一五一十地把赵二爷怎样抗洪抢险,怎样劳累过度,怎样受伤,以至昏迷不醒的情况,还有黄书记是怎样拿出皇粮老酒,怎样用筷子头蘸了点酒,放到赵二爷鼻孔处,让赵二爷闻了闻,赵二爷就从昏迷中醒来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白医生听得眼睛都发直了。
“你说的这可是真事?”
“当然是真事!一点夸张也没有!”
“呀!真是奇了!要是这样?你还真得好好的在皇粮峪打听打听!看看去哪儿还能弄到这个皇粮老米?说不定这真是一个大发现呢?”
“您明白我想要点米粥米粒的意思了吧?我就是想留下当标本,等我真发现皇粮老米,可以用这个做对比,就不会认错了!”
“好!你真是个有心人!陈刚!安心在这里干吧!
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农村,就在农村安下心来。
我相信,凭你这股子热心和细心劲,一定会有所作为。
我是一个医生,我原来在北京对农村的医疗状况不太了解。
我到这里已经快五年了,在这五年里我才感觉出来,农村太需要有知识的人了!
真得!现在的农村,说起来就是四个字贫困、落后。
落后比贫困跟让人可怕。
但是,农村的人好,农村的自然环境好,一切的一切都是原生态的。
在这里,我发现了,许许多多我以前认识和不认识的东西,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我也经常会进山采一些草药和野药。
那些都是好东西啊!
刚才你说的这个皇粮老米,说不定还是一个大宝贝呢!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对你们这个皇粮老米有点兴趣了。 你好好干!既来之,则安之。以后有什么事?或是想让我给帮忙的事?只管来找我。
我这个老知青一定会帮助你这个新知青的。”
显然,白医生的情绪挺好。
陈刚诚恳地说:“白医生!真得谢谢您!以后少不了给您添麻烦!”
”你和我以后就不必客气了。我大你几岁,又比你先来几年落凤坡这个地方,我帮帮你也是应该的。
好了!米粒也烘干了。
我给你装的这个培养皿里吧。这样好保存!再给你拿一瓶医用酒精。你拿书包了吗?”
“没拿书包,现在我去哪儿都是背这个斜挎包袱。这是我妈特意给我做的,这个斜挎包袱特别能装东西,背的身上还不会晃来晃去。”
陈刚从身上把包袱取下来,先解开了几个靠底部的扣子, 把装酒精的瓶子和装米粒的玻璃小培养皿分别用两个硬纸片垫了垫 ,然后塞进包袱里,扣好扣子,抻了抻,感觉挺平整就斜挎的肩上。
满脸含笑看着白医生。
“嗬!看你这个包袱和红军长征时战士的干粮袋差不多。
对了!你和石妹的凝血试验我正在做,估计还需要两个多小时才能看出结果!你是走啊?还是在这里等结果?”
“两个多小时?时间有点长!我还是先把酒精拿回去赶快给翠玉娘把伤口冲洗一下!”
陈刚的嘴里很自然的就把翠玉娘三个字秃噜出来。
“什么?你说谁?”
白医生楞了一下。“你说翠玉娘?”
“对!就是翠玉娘?”
陈刚发现白医生看自己的眼神挺专注,好像自己心里的秘密被白医生发现了似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就是长得特别漂亮的那个小寡妇?”
“对!您认识她?”
陈刚说话的时候,自个的心咚咚跳的频率都加快了。
“认识!去年我们下乡做妇女病普查,我去过皇粮峪村。
对别人没什么印象,就是对这个翠玉娘的印象太深了!
她的大名叫高兰菊,她长得可是真漂亮呀!
我这么说吧!在北京那么大的城市,我都没见过长那么漂亮的女人!
翠玉娘长得太漂亮啦!
怎么?就是她的腿让镰刀割伤啦?
割的哪条腿上啦?”
白医生不无着急地问。
“左腿!左小腿外侧!”
“是不是踝关节上边?离踝关节有多远?”
“那天我拿手量了一下,差不多我的手一揸。”
“哎吆!真是万幸!离肌腱还挺远。割得不太深,要是口子割深了,把腓肠肌割断了,腿就瘸啦!
那个位置问题不大,不会影响以后的功能。
哎吆?她怎么干活那么不小心呢?
这是割腿上了,那要是割的脸上可就破了相了!
多漂亮的一张脸。真要是破了相,我都会心疼不已。
她那个长相可是大自然的杰作啊呀?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过她本人,凭想像怎么也想像不出她的那个好看!
怎么?
提起翠玉娘的名字你脸红啦?是不是你也让翠玉娘的美给俘虏啦?”
说完,白医生先哈哈笑起来。
陈刚的脸更红了,随后嗨嗨一笑,岔开话头。
“白医生?这个酒精需要给您付多少钱?”
这个时候的白医生,看向陈刚的眼神里边,已经有了欣赏之意。
“不要钱!酒精是消耗品,再说了,跟你们要钱?你们去那儿弄钱去呀?
好了!东西都给你了!赶快走吧!早点回去给翠玉娘把伤口处理好,我心里也高兴!”
陈刚看着白医生,立定站好,给白医生行了个鞠躬礼。
白医生又哈哈笑起来。
“陈刚!你可真逗!老礼儿还挺多!你快走吧!路上多注意安全!”
“唉!”陈刚答应着,脸上带笑,离开了白医生的医办室。
他现在的心情是愉悦的,尽管昨天辛苦了大半夜,他一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回到皇粮峪看见翠玉娘来,心里就透出抑制不住地兴奋。
他连跑带颠地来到石妹的病房门口,看见石良和高力、谭小玉正在说话,他两手高举着,大声喊 :“准备出发啦!”
谭小玉跑过来。
“酒精瓶子呢?”
“后背!”
陈刚说着,右手拍了拍斜挎的包袱。
“这一瓶酒精多少钱?”
谭小玉关心地问。
陈刚故作神秘?“
你猜猜?”
“俩毛钱?”
陈刚摇摇头、
“三毛钱?”
陈刚还摇摇头。
(待续)